生于70年代中末期的我们( men)到了应该可以做父亲的( de)年纪了，在这样一个滑稽( jī)的让人绝望的年代里。
我( wǒ)们的经历比任何人都更( gèng)加动荡：之前的60年代绝大( dà)多数还是在故乡发展；之( zhī)后的80年代刚开始迷惘。而( ér)我们这代人是一个开始( shǐ)。
当结束十几年的教育之( zhī)后，突然发现我们跟体制( zhì)其实没什么关系了。于是( shì)我们就这么被赶到社会( huì)上，其中的大部分不甘心( xīn)就这么回家重复父兄的( de)生活，于是，我们留在了求( qiú)学的城市，或者北飘或者( zhě)南下。
在某个商务区的某( mǒu)栋办公楼的某个格子间( jiān)里，我们可以随处发现自( zì)己——他正在小心翼翼处理( lǐ)一份文件，他正在画小人( rén)熬过每周例会，他正在网( wǎng)上跟同学和朋友聊天，他( tā)正在跟客户寒暄。曾经的( de)理想主义这时显得多么( me)渺小和卑微。
某天，在地铁( tiě)站，看见成双成对的初中( zhōng)生，不禁恍然隔世：我们有( yǒu)多少年没上过学了？毕业( yè)后的这几年我们都干了( le)些什么？我们的初恋恋人( rén)，你在别处过的还好吗？曾( céng)经的战友们，你们被新一( yī)代的街头战士取代后，得( dé)到了你们曾信誓旦旦一( yī)定会得到但不知道怎么( me)得到的100万了吗？一起在这( zhè)个城市奋斗的同学们，虽( suī)然在几年前我们就有了( le)对方的电话号码，你们到( dào)达理想的彼岸了吗？
在我( wǒ)们曾经向往的这个城市( shì)，在我们所憧憬的文化和( hé)经济圣地，太阳的光亮没( méi)能照亮眼前，我们常常一( yī)头是包。
在同事中，在同事( shì)的前同事中，在商务区旁( páng)边便宜的小饭馆里，在某( mǒu)次乔装打扮的业内聚会( huì)中，在某个同好论坛里，或( huò)者干脆就是色欲浓烈的( de)同城约会里，我们有了现( xiàn)在的爱情。
为了降低成本( běn)，我们搬到一起相互依偎( wēi)，当木已成舟，当同居快到( dào)3年的时候，严肃的问题出( chū)现了：我们什么时候结婚( hūn)？
于是我们为了责任结婚( hūn)，在父母的催促下结婚，在( zài)同事的调侃中结婚。
《铁拳( quán)男人》里的詹姆斯编造了( le)一个心酸的谎言把自己( jǐ)的早餐让给了小女儿。而( ér)作为第一批计划生育的( de)孩子，同时成长为第一批( pī)最自私的人，我们会在乎( hū)别人的死活吗？我们对此( cǐ)并没有信心，所以我们有( yǒu)钱供价格离谱的房子却( què)谎称没有钱养孩子。
詹姆( mǔ)斯告诉偷腊肠的儿子“只( zhǐ)是因为生活艰难，你没有( yǒu)理由去拿不属于你的东( dōng)西。”对孩子教育是一回事( shì)，而成年人的战场是另一( yī)回事，当有一天，整个城市( shì)变成了精神病院，我们会( huì)不会象霸天虎那样宣称( chēng)“我的饥饿就是我破坏的( de)权力”？
我们能够笑对残酷( kù)现实吗？象《美丽人生》里的( de)圭多那样，在惨无人道的( de)集中营里，骗儿子这只是( shì)一场游戏，让童心没有受( shòu)到伤害。我们不但做不到( dào)这样惊人的坚强，甚至我( wǒ)们连危险正在接近都不( bù)愿正视。
我们够幽默吗？我( wǒ)们其实连天津相声和北( běi)京相声的区别都不知道( dào)。我们只会对着蔡明和郭( guō)达们哈哈傻笑。于是，电视( shì)里一张张傻脸总是有广( guǎng)阔的市场。
我们够强壮吗( ma)？做爱已经成为我们唯一( yī)的运动，我们甚至羞于锻( duàn)炼，因为那看起来是老头( tóu)老太们的事。所以，只有我( wǒ)们中的极少数会偷偷摸( mō)摸去健身房，但谁都知道( dào)那是为了减肥而不是强( qiáng)身。
我们准备当什么样的( de)父亲？象我们的父亲一样( yàng)？是似乎取之不尽的提款( kuǎn)机？是不知疲倦劝我们向( xiàng)善的短信写手？是相信体( tǐ)制并试图让我们也相信( xìn)的积极分子？
站在经济金( jīn)字塔的顶尖？不出很大的( de)意外，没有任何希望。即便( biàn)我们用各种卑下的手段( duàn)挤入，当普通百姓的希望( wàng)变成绝望的时候，拎一皮( pí)包美元就这么颠了，也是( shì)不幸的。“没有一个变节者( zhě)是自由的”，这是斯大林女( nǚ)儿的话。那么，同样的，没有( yǒu)一个临阵脱逃者不被鄙( bǐ)视。面对同胞的诅咒和洋( yáng)人的白眼，我们怎么跟人( rén)解释？
混入官僚懒馋队伍( wǔ)？进入国家部委需要北京( jīng)市户口，这是明文规定的( de)。即便成为公务员也同样( yàng)不幸，苏联解体后最不容( róng)易找到工作的就是那些( xiē)昔日不可一世的机关工( gōng)作人员，没有哪个公司想( xiǎng)养个爷。除了熟知办公室( shì)政治之外一无所长的我( wǒ)们靠什么去正确地浪费( fèi)剩下的时间？
最后剩下唯( wéi)一的可能也就是我们目( mù)前所从事的这个职业——所( suǒ)谓白领。打个很糙的比方( fāng)：女明星是强人们都想睡( shuì)的，但为什么被奸污的总( zǒng)是下夜班的女工？因为女( nǚ)明星的身边保镖云集，强( qiáng)奸成本高到无法忍受；而( ér)夜班女工最多只有男友( yǒu)或丈夫接送，成本几乎可( kě)以忽略不计。缩了水的准( zhǔn)中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( jí)空想者们最容易遭到没( méi)有方向的革命者的袭击( jī)，因为抢劫我们并没有成( chéng)本，我们没有钱雇上7、8个带( dài)枪的保镖，我们没有消息( xī)灵通到可以提前飞走，我( wǒ)们也没有一皮包美元可( kě)以供我们在别处安身立( lì)命，甚至我们连一条好一( yī)点的狼狗都养不起。那一( yī)天如果真的来临甚至提( tí)前到来，脊椎增生和鼠标( biāo)手的我们有什么能力去( qù)保护家人？
等到某个无心( xīn)插柳的意外出现时，等到( dào)我们不得不宣称自己是( shì)一个传统的人的年纪时( shí)，等到她的子宫脆弱到再( zài)也经受不了堕胎时，等到( dào)了那一天，我们有资格做( zuò)父亲吗？